走近“伤痕”——我的工作手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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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需要保持一种态度,
就是要尝试像弱者一样感受世界。
壹
很长时间我都能想起那天的情形,她坐在接待室桌子前,背着光,好似从光影的深处破荆而来,浓眉深目,就这么静静地坐着,挺直着凉薄的背,眼睛里没有情绪。
如果不是了解她的经历,我不能相信她刚满十八周岁,交谈时的轻描淡写,掩盖的是曾经的无助与心酸。从十四岁开始,被继父以母亲性命相威胁施以兽行,期间不堪忍受,多次逃离均被继父掌控而带回,每次回来面临的是更残暴的殴打与凌辱。未成年时期遭受持续的犯罪侵害,带来的是严重的焦虑与抑郁,这需要漫长的心理治疗和创伤抚慰。
我将司法救助资金发放表让她填写,她端端正正签好名,然后用清冷的眼神看着我。
“你现在怎么生活?”“我在广州打工。”
“救助金拿到后,想怎么用啊?”
她垂下眼睑,沉默了片刻,“没想好。”
我对她微笑:“好好努力,好好生活。”
但是我知道,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被时间抚平,不是所有事都可以被原谅,愿世间再没恶魔,愿她今后的人生能与噩梦擦肩而过。
手机视频里,灰白斑驳的墙壁,一张小圆桌,两条竹椅子,水泥地,墙角堆着几包“尿素”袋子包着的重物,压着一些褐色杂物。轮椅上坐着穿着藏青色外套的妇女,灰白的头发,浅浅地笑着,后面站着一个白头发的小个子男人,低着头,瘸着腿,推着轮椅慢慢走到视频前面。
“这就是我的爸爸妈妈,爸爸腿部残疾,妈妈中风后瘫痪。”
年轻人拿着手机,轻声和我说着。他拍了家里的情况,拿着视频给我们看。
“我哥哥受伤后,不能工作也不能劳动,一直在家养病,家里现在有三个残疾人。”
这是江西九江修水县建档的贫困户家庭,三年前的一起故意伤害案件,使得如此困难的家庭雪上加霜,年轻人的哥哥在快递公司内被工友捅破右心房、上腔静脉,捅穿左肺上叶,三处重伤使家庭的壮劳力轰然倒下,巨额医疗费怎么办?家中老人怎么办?虽然法院判决被告承担51万余元的医疗费、残疾赔偿金等,但由于对方名下无财产,判决至今仍是一纸空文。那是一段以泪洗面的日子,无法想象年轻人一家是怎么熬过来的。
“这2万元司法救助金,你代你哥哥办一下手续。”
“好的,谢谢检察官,谢谢,谢谢…”
他重复着谢谢,低头签字,手有点抖。
一瞬间,我有点动容,2万元的救助金,让对方如此真挚地感谢。
我们习惯于运用冰冷的法条惩恶,习惯于不动声色看着世间的悲欢,习惯于规则平天下的强治,但,长路漫漫,万星点点,不能因为整个人群都在跑步,而忽略那些被撞倒的人啊。
九月份一个平常的上午,一对云南籍夫妇将在工地河边草丛里生下的活婴,用脐带和鞋带勒死了。
一句话,就可以表述一个生命在世间的过程。而孩子不能留在世上的原因是,父母想要逃避抚养责任。
这对杀死自己亲骨肉的父母,被检察机关批准逮捕。
然而,他们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在云南老家,一个七岁,一个三岁,靠祖父辈抚养。我们联系上犯罪嫌疑人的妹妹,了解了情况,决定启动国家司法救助。
因为法定监护人被羁押,爷爷奶奶均是文盲,为了使救助款全部落实到被救助对象上,通过云南省临沧市云县茂兰镇净石村村委,由村委委托犯罪嫌疑人妹妹来检察院办理司法救助手续,资金由村委监督使用。
证明家庭情况的材料通过快递送到我们手上,妹妹打电话来问办理的一些手续,她一口当地口音,我们竖起耳朵仔细听,然后一遍遍重复,让她能明白。手续办得很顺利,11月底,妹妹打电话说,她们要在春运前回老家,下周就要走,问钱能不能拿了。我回答可以的,两天后来领取救助金。我们把司法救助决定书寄出,送达给净石村村委。之后,救助金发放,妹妹回家了。
查看地图,净石村在澜沧江以南,大山之中,距杭2066公里。孩子的父母跋涉千里来杭州打工,是为了养家糊口。我相信,在扯起鞋带绕过婴儿脖子时,这对年轻夫妇的眼睛是苦涩的。
蓦然想起,多年以前的公诉席上,被告人站在法庭前掩面哭泣:我家中还有老母亲一人,可怜她瘫痪在床,靠床板上挖个洞解决拉撒问题,现在我被关进去,不知道好心的邻居能不能照顾她,给她口饭吃…
司法的三重核心:天理、国法、人情,如何解决情与法的问题,是每个法律人的思考,也是司法救助的意义所在。
编者按:
江干检察切实履行检察职能,将国家司法救助工作融入到精准扶贫、未成年保护工作中,充分树立检察机关不忘初心、司法为民的良好形象,为因案返贫、因案致贫的困难群众提供有效司法帮助,体现了司法的温情。2019年,江干检察共司法救助13人,发放救助款11万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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供稿丨朱梦雷
编辑丨王 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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